守住人类安全的底线
去年12月,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二十三次会议通过了《关于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的指导意见》;今年3月,中办国办正式印发该文件。
这是一份有战略意义的文件,将深刻影响未来中国乃至世界的科技和社会发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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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技进步会不会导致人类毁灭?
在人类诞生之后的绝大多数时期,这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,直到1945年两枚原子弹在日本广岛和长期爆炸,引起了科研领域的反思:人类到底有没有能力处理好科技进步和人类安全之间的关系?
表面看起来,“核武器实现了恐怖平衡”,世界主要大国拥有了核武器之后,战争的烈度得到了控制,目前尚未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。最近俄乌冲突,俄罗斯亮出核威慑能力后,美国等西方国家也确实调整了态度。
但如果细细一想,不过是人类的幸运罢了,过去几十年仅仅公开的已经有多次踩在擦枪走火的边缘,差一点就可能发生核大战。
在飞速进步的科技面前,人类更加脆弱了。谁都想过得更好,国家也是一样的。而自工业革命开始,科技的力量超越一切,每一个有能力的国家都将科技发展摆在了首位,竞争成了科技进步的核心动力。
全世界仍然有233个主权国家或地区,存在诸多的军事、政治、经济同盟或准同盟关系,世界仍不太平,地球的资源又是有限的。在有限资源的激烈竞争中,科技确实大发展,但人类的安全防线越来越受到严重威胁。
比如我们已经非常熟悉的两次世界大战、冷战,都是人类科技进步最快的时期。现在的我们已经难以想象当年美国登月时,全部计算机的计算能力加起来甚至还不如一个电子表强;单单一个苹果手机的A8芯片,处理速度就是阿波罗导航计算机的近1.2亿倍。
这背后核心原因是优先度问题,但还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原因就是科技伦理为竞争让步。
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,比如最近被口诛笔伐的美国乌克兰生物实验,美国深入生物实验就是在二战开始的,并且在冷战中加速发展,冷战结束后更是肆无忌惮。
最近几十年,美国政府及很多美国机构不顾《禁止生物武器公约》的要求,以防御为名对生物战进行了深入研究,其中很多研究都集中在种族特异性病原体上,直白说就是针对某一特定种族可以精准打击。
仅仅在美国国防部提交给美国国会的报告中,就透露他们的行动包括修改非致死性病毒使其具有致命性、通过基因工程改变生物制剂的免疫特征使其无法治疗和接种疫苗,等等,这些话光看就觉得不寒而栗,这是防御吗?
如果说爆发核战争,人类还有可能在废墟中重建,而核战争没有赢家,玉石俱焚能让人更加清醒。那么生物武器是有可能让人类彻底灭绝的。
生物武器俗称穷国的原子弹,能够掌握生物武器的国家远比掌握核武器的国家多,不依赖稀缺的核原料、无需花费巨大的成本进行制备,更不需要研究先进的投放工具。无论是研发、使用都更加简单,简单到甚至只要没有底线一点,把某些具有高变异性的病毒放在丧失免疫能力(比如艾滋病患者)的人体内,无限的养蛊就有可能获得极为恐怖的生物武器。
至于投放,一封信就够了。
美国展示的含有炭疽杆菌的信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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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比人类已经具备的自我毁灭能力,人类的防御能力实在不堪一击,生物技术就是典型。
地球实在太大,根本无法有效遏制对利益的追逐,比如一些疯狂的科学家、组织。现在全世界在人类生命领域已经达成了基本的伦理共识,但还有很多国家并没有制定相应的伦理和法律体系。
比如美国等国家禁止使用基因编辑“三父母”婴儿技术,但美国科研团队在美国纽约完成包括卵巢刺激、卵子采集、线粒体替代手术和体外受精等步骤之后,到不限制这一技术的墨西哥将胚胎植入患者体内,于是全世界首例细胞核移植“三父母”婴儿在2016年诞生。
这个婴儿具有生父精子的细胞核DNA、生母卵子的细胞核DNA以及某未知名女性卵子的线粒体DNA。从客观上确实可以帮助受困于线粒体遗传病的家庭诞生健康后代,但这是一个潘多拉盒子,可能带来的后果呢?
例如我们现在谈疫情防控,很多人说要共存、是“大号流感”,但前提是我们对新冠病毒有了充分认知,起码确定现在的奥密克戎就是最后的变种、各种伤害机理也已经研究清楚。但是很不幸的是,根据目前研究,奥密克戎绝不是终点,新冠病毒还将继续变异,甚至有可能毒性更强。
西方所谓的“共存”不是很多很多人想象的回到正常,而是被一个蜗牛一直追杀,在这样的恐怖面前,没有多少人类能够无视。
在这个“三父母”婴儿的背后,有一件事特别需要注意,那就是研究团队虽然是美国的,但负责人却是美籍华人,而在人类生命领域,包括一些华人科学家在内对科研伦理缺乏起码的尊重,不断开启潘多拉的魔盒。
典型的比如贺某奎突破伦理下限,对两个婴儿进行了基因编辑,很显然他根本没有考虑被修改基因的两个婴儿未来会不会出现问题、如何融入社会、又会不会对人类基因安全产生威胁。对这两个孩子也毫无半点尊重,如果被人知道这两个孩子被人为修改过基因,会不会受到歧视?
在整个实验中,他完全是为了个人名利,自筹资金、蓄意逃避监管、私自组织人员进行国家明令禁止的人类胚胎基因编辑活动。
最终,他也被判有期徒刑三年,并处罚金人民币300万元。
这件事危险之处在于:基因编辑难度远低于核武器研制,一个普通高校的副教授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私自修改人类的基因,那更有技术实力和资源的呢?
人类早就可以修改基因,但在人类尚未有能力掌握技术前,万万不能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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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些年来,中国频频遭受国际上对我国伦理监管缺失的指责甚至诋毁,而国内也总是有一些无良之人出于个人私利越过伦理禁区。比如前文提到的贺某奎修改人类基因,他也因为这一举动入选顶级学术期刊《Nature》年度十大科学人物、美国《时代》杂志2019年度全球百位最具影响力人物榜单。
我们当然明白,这种超越人类科技伦理底线的在国外也一定存在,比如典型的美国搞生物实验。
但我们也要清楚,我们确实存在漏洞,而不受约束的科技发展也确实威胁到了中国人民的安全,国内科技界也出现了一些极为短视、不负责任的倾向。
比如“基因编辑婴儿”,甚至被国内一些人鼓吹为中国科技的进步。但一个普通的副教授在堪称“黑作坊”的条件下都能编辑基因,难道欧美等国家做不到吗?不过就是迫于社会、伦理、舆论的压力不去做罢了,中国的基因技术超越美国了吗?倘若发生基因编辑的竞赛,骂名被我们担了,而我们能承受代价吗?
总书记多次强调:科技进步要造福人类。科技是人类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手段,是为人服务的,人才是最终的目的。
科技伦理就是要限制和保护人类,防止某些人类疯狂,避免人类走向灭亡。对科技发展的限制并不会阻碍科技发展,反而会让科技发展更加健康和可持续。
科技就好像一辆可以不断加速的汽车,科技伦理就是这辆车的刹车。刹车当然不会帮汽车跑得更快,但可以根据道路环境,对车速进行限制,避免无底线的加速带来的自毁,可以让坐车的人安全抵达目的地。
安全要比危险的快更加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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构建科技伦理,是中国未来发展的必须。
在科技伦理方面,中国明显落后于欧美等发达国家,这主要是我国长期处于追赶阶段,欧美等走在前面的国家已经探索完成了相关伦理的构建。但随着数字时代和中国科技实力的进步,中国已经开始走在人类最前沿。
中国已经是仅次于美国的第二大国,不让全人类陷入自毁,也是负责任的大国所要承担的责任,一个规范、道德、理性的全球秩序,更符合中国这样的大国利益。尤其随着中国不断向海外拓展,中国也将面临更多挑战,比如可能存在的恐怖主义威胁。
无论是抵御西方伦理指责,占领国际道义高峰;又或者维护中国和中国人安全底线,都必须要建立一个完善的科技伦理体系,并且参与到国际科技伦理的制定中。
2019年7月,中央全面深化改革委员会第九次会议审议通过了《国家科技伦理委员会组建方案》;2019年10月,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“健全科技伦理治理体制”;2020年10月,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“健全科技伦理体系”。
而在普遍的科技伦理体系之外,数字领域的伦理制定更是迫在眉睫。中国已经是同美国并列的数字科技探索者,但配套的伦理体系未能跟上,这几年对个人数据大肆挖掘,擅自整合、使用隐私信息乃至一些数字技术的滥用已经带来了严重的社会问题。
比如我们熟悉的“大数据杀熟”、个人隐私泄露带来的烦不胜烦的推销和诈骗、精准算法带来的“信息茧房”,还有AI换脸对个人名誉和安全的冲击等等,普通人面对越来越强大的数据利益体,毫无还手之力。
而人工智能已经开始进入我们的生活,比如自动驾驶。
这一切往往被包装在种种具有积极意义的词汇里,正如开头提到的:一切组织都渴望获得竞争优势,而科技就是最核心的优势。
指望平台自我约束是不现实的,必须国家出手。
2017年,国务院出台《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》,明确要制定促进人工智能发展的法律法规和伦理规范,首次将生物医学以外的学科伦理问题提上日程。
2019年6月发布《新一代人工智能治理原则》提出发展“负责任的人工智能”。
2020年10月21日,中国成立国家科技伦理委员会,并于2021年7月发布《关于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的指导意见(征求意见稿)》,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。
过去几年对互联网行业的监管,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出于科技伦理的要求。
不要觉得这是中国自缚手脚,事实上中国的一系列行动是与国际同步的,欧洲比中国更加严格。联合国也一直在推动全球AI伦理规范,2017年发布了《机器人伦理报告》,2021年11月25日发布了《人工智能伦理问题建议书》,这也是全球首个针对人工智能伦理制定的规范框架。
人之所以是人而非动物,就是因为人要遵循道义伦理,倘若抛开人的道义伦理和感情,单纯谈科技,那科技又有什么意义呢?
事物发展具有两面性,任何技术的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,都可能会导致科技生态系统的失衡,甚至出现自我毁灭的倾向,必须将科技进步限制在人类整体能力之内。
这背后有三大严峻挑战:
一是对科技发展过于乐观,忽视了存在的严重风险。
在科技领域,乐观派仍然占主流,比如典型的认为“科技无禁区”,总觉得只要是创新就是好的,但忽略了一项技术带来正面效应的同时一定存在负面效应。
人类当然会在科技进步中获得正面效应,但100件正面进步的成果,也可能抵消不了1件负面效应。科技的创造和发展,不应该由其正效应决定,而应该取决于其负面效应能否被有效控制。比如前文拿来举例的“基因编辑婴儿”,又比如现在的无人驾驶等等。
二是竞争和利益导致难以形成共识,纠错难上加难。
人类社会有着巨大的惯性,发现问题不可能停下来纠错,而是需要一边延续错误、一边争吵、一边尝试纠错。仅仅让所有人形成共识就是一件非常难的事,更别说开始联合行动,而行动能否取得效果都是未知的。
典型的比如解决气候问题。美国到现在都不愿意签订京都议定书,而欧洲搞碳中和也有许多不可言说的目的,印度等发展中国家更是难以承担碳中和转型的巨大成本,碳中和事实上可能成为锁死全球多数国家未来发展的枷锁。
中国可能是发展中国家中唯一特殊的,作为负责任的大国,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就必须面对人类可持续发展的问题,国内能源和供给侧改革、环境治理、人民生命健康也需要推动绿色低碳的生活和发展方式。
环境要治理,但国家也要发展,背后的利益协调可能永远无法达成一致,而种种突发事件也会导致既定行动被打断,比如俄乌冲突之后,欧洲暂时放松了对碳中和的要求。
三是政治、资本等复杂因素介入,使得人类安全底线存在更大漏洞。
工业革命+市场经济制度下,科技与经济已经一体化,资本更深度的介入,而资本对利益的追逐是没有上限的,我们看到过很多灾难电影,经常看到某个科技集团或者大资本出于自身利益考虑,突破科技伦理底线,对人类带来毁灭性的灾难。
典型的比如《生化危机》。
政治影响在美国这样的机制下体现的更为突出,美国的极化导致美国的民主政治成了否决的游戏,为了反对而反对,法案是否正确并不重要,仅仅是政党斗争的对象而已。美国作为人类科技的巅峰,美国的政治失灵也必然会影响到科技发展的安全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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科技伦理是一个非常宏大的题目,在兼顾阅读性和科普性的前提下,想在一篇文章里说清楚基本不可能。
有几个核心点有必要在最后强调一下:
第一:中国必须积极主动地进行科技伦理体系建设,更要在国际科技伦理体系建设中发挥更大作用。
我们遭受过很多讹诈、攻讦、威胁,抗美援朝时期的“核讹诈”,最近十来年围绕大气和环境治理的对我们的攻击,这些已经被我们破解了,至于贸易的制裁,有谁能真正制裁世界上最大的制造业大国和前二的消费市场呢?
“科技伦理”有可能成为我们必须面对的挑战,为了人类的安危本身就具有极高的道义性,而我们确实存在制度短板、国内一些无良的人也总是给国外递刀子,我们又不掌握国际话语权。
未来这将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领域。更加现实的是,中国不是俄罗斯,中国的发展离不开世界,我们需要全世界更多的国家接受中国的产品、文化、技术,包括中国的互联网产品。
中美欧正在数字领域展开激烈博弈,这将是决定未来几十年各国发展的关键领域,假如我们落后了,中国的数字企业打入其他国家市场将面临更大限制,更加重要的是:数字领域不仅仅是互联网公司,未来几乎所有的行业都将要数字化。
中国要想真正超越美国,也必须扛起为全人类谋福祉的大旗,以实际行动支撑我们提出来的“人类命运共同体”,这是中国作为大国必须承担的责任,责任和权利是对应的。
第二:普通人要搞清楚自己的立场,不要觉得自己一定是受益者。
很多人看到一些违背科技伦理的事情,总觉得这是好事啊,比如看到“基因编辑”,就觉得自己以后也可以有一个更加完美的孩子,又或者觉得自己可以更加健康长寿;看到克隆人类胚胎就觉得以后器官衰竭就可以克隆自己替换了,等等。
这背后关键是默认自己是受益者,而不是站在可能受害的角度去思考。
举个非常极端的例子,德国纳粹的人体冰冻实验也确实有助于解决严重冻伤人的救治,但现在全世界已经明确反对使用人体实验得来的数据。
现在一些超越既定规则的药物人体实验,也确实可以加速对人类一些疾病的攻克。比如美国“塔斯基吉梅毒实验”,加深了对梅毒对人类的作用机理的研究。
但己所不欲、勿施于人。
倘若被用来人体实验的是我们自己呢?
作为个体,为了一些利益,基于自己的风险偏好,选择去赌一把,只要不伤害他人、不损害社会,自己敢承担,那尽管去赌,每年在资本市场上豪赌输的倾家荡产的多的是。
但是如果一个风险可能危及全人类,那就绝不能仅仅由几个科研人员又或者某个组织私自决定。
作为普通人,要牢记“宁做太平犬、不做乱世人”,一个稳定可控的社会才是对普通人最友好的,千万别觉得自己能成为“一将功成万骨枯”的“一将”。
中国是有担当的,正因此,在《关于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的意见》这份关键的文件上,确定了五个要求、五点基本原则。
五个治理要求:伦理先行、依法依规、敏捷治理、立足国情、开放合作。
五个基本原则:增进人类福祉、尊重生命权利、坚持公平公正、合理控制风险、保持公开透明。
杞人忧天方可万世长存,这就是居安思危的道理。